上周写了刘亚楼,很多朋友留言要求写陈光。
你们选人还蛮准的。
如果以林彪为参照物的话,
刘亚楼是成功的正面案例,
陈光就是失败的反面案例。
而林彪和陈光的关系,
也从亲密走向分道扬镳。
在大革命的浪潮下,宜章县成立各级农民协会,22岁的陈光便加入栗源堡农协,并当选为农协委员。但是随着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,湖南也爆发了“马日事变”,军警到处抓捕革命人士,各地农协受到惨烈打击。做为宜章县的知名革命人士,陈光也被通缉,被迫逃离家乡躲避抓捕。但他留了一个心眼,逃跑前把农协的12支枪收起来,藏在破败的娘娘庙。1928年1月,朱德和陈毅率领南昌起义残部进入宜章,发起著名的“湘南起义”,陈光听到起义的消息,便把娘娘庙里的枪取出来,发给以前的农协会员,成立了赤卫队。萧克后来回忆说:“那时赤卫队的武器很少,多是些大刀梭镖,陈光献出十二支步枪,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。”陈光的做法,相当于带资进组,起点自然比普通战士高。他从赤卫队长做起,到数月后朱毛会师的时候,已经做到红29团的连长,和林彪、粟裕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。此后便是陈光的人生高光时刻,他跟着朱毛红军千里转战,一路厮杀一路升职。1928年的“八月失败”以后,红29团的官兵大部分都跑了,但陈光不跑,说就是死也要死在红军的队伍里,坚决不离开部队私自回家。1930年在文家市作战,子弹击中陈光右腿膝盖下的位置,还卡在骨头缝里取不出来,导致陈光站都站不起来。就这样骨头里夹着子弹,陈光继续指挥战斗,直到歼灭敌军才进了救护所,让医生给他做手术取子弹。到了长征前夕,陈光已经做到红二师的师长,和政委刘亚楼做搭档。长征路上,陈光和刘亚楼指挥的红二师,属于先锋中的先锋,走在所有队伍的最前面。他们一路上攻破四道封锁线、取遵义、克娄山关、四渡赤水、昼夜奔袭120公里飞夺泸定桥,牺牲无数,为长征立下汗马功劳。快到陕北的时候,陈光遵照林彪的命令,指挥红二师攻克腊子口,缴获十余万公斤粮食、一千多公斤盐,除了留下一些口粮以外,其余的全部上交军团部。这场战役和缴获的粮食,对于疲惫的中央特别重要,后来中央评价说:“在长征中腊子口攻坚,陈光对中央红军北上,渡出险境,贡献极巨。”所以在西安事变以后,陈光从红军大学毕业,做了红一军团的代理军团长,执掌中央的主力部队。这份任命,可以说中央对陈光足够信任,陈光也有了日后授大将军衔的资历。1930年的某次战斗中,林彪的指挥所被唐云山部包围,身陷险境,如果不是陈光带领部队猛打猛冲击退敌人,林彪可能就交代在那里了。战斗结束以后,他亲自到救护所看望陈光,拉着手说着感谢的话,言辞恳切让人动容,并表示要亲自给陈光请功。林彪的感情都藏在内心里,不轻易说出来,但在面对陈光的时候,他忍不住流露出来,激动的像个孩子。陈光对于营救林彪的事,也是记忆深刻的,十多年后他还在自传里写道:“打唐云山,营救林彪,决心牺牲自己救上级,得口头奖一次。”1938年12月,罗荣桓和林月琴亲自做媒,介绍陈光和医生史瑞楚认识,并且一手促成他们的婚礼。可以说,陈光原本是林彪和罗荣桓的亲密战友,前途无可限量,但陈光亲手葬送了人生的天胡开局。
陈光是工农出身的干部,文化程度不高,是现实版的李云龙。刚上井冈山的时候,陈光不是连长嘛,而他的副连长是旧军队出来的兵油子,丝毫没有革命队伍的节操,经常私下鼓动陈光:“连长,你不要把打土豪的东西交公,咱们悄悄分了吧。”陈光没什么文化,不懂革命理论,便听了副连长的话,经常私下瓜分缴获的战利品。他们的做法,很快被师团级领导发现,结果陈光被开除党籍并撤职。不过红军初创时期缺干部,陈光又是能征善战的干部,撸了有点可惜,于是经过重新调查,师团级领导觉得处分太重,重新恢复了陈光的党籍。但是做为教训,陈光必须暂时离开岗位,到红四军教导队学习三个月。经过这次学习,陈光才有了文化上的启蒙,但他的底子太差,学文化的速度极慢,直到1930年做了营长,才能自己起草简单的文件命令。没文化就不懂革命理论,不能客观的分析革命形势,更缺乏与人为善的道德修养。这就导致陈光在工作中,经常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策。如果是中下层干部,这么做是没问题的,反正他们说了也不算,最终要听上级的命令。但陈光自己就是高级干部,没文化引起的连锁反应,最终把自己给坑惨了。1938年3月,林彪被阎锡山部的哨兵误伤,送回延安治疗。当时115师已经分家,聂荣臻带领独立团到了五台山,徐海东的344旅划归八路军总部指挥,那么能接替林彪的人,只有343旅的旅长陈光,以及政治部主任罗荣桓。朱德和彭德怀的命令:“陈光代理师长”,而毛泽东的命令是“林之职务由罗荣桓兼代。”由于朱彭的电报早到几小时,毛泽东便同意了陈光代理师长的意见,115师开始“陈罗”搭档的时期。一年后,中央军委命令陈光和罗荣桓,带领部队挺进山东,开辟山东敌后抗日根据地。那时候日军的进攻依然猛烈,听说115师进入山东,于是日军最高指挥官尾高龟藏调动8000余人、配备100门炮、100余辆坦克发起大扫荡,准备和115师决战。1939年5月9日,罗荣桓到东平、汶上检查工作,不在师部,也就在这个时候,陈光和师部、686团等3000余人被日军包围。这些人大部分是经过考验的老红军,属于革命军队的种子选手,万万不能有闪失,一定要保存下来。经过一天的激战,到5月10日晚上,陈光决定向西南方向突围,到东平和汶上一带。但走到半路的时候,陈光突然想到,西南是平原地区,突围过去容易被日军包围,还是应该向北走,到大峰山地区。这样一来,陈光不仅耽误突围的时间,还做出严重的误判,因为日军已经预料到他们会向北突围,布下重兵等在路上了。部队没有突围到大峰山,便和日军迎头相撞,被包围在只有5公里纵深的陆房盆地。形势紧急,稍有不慎就全军覆没,只能和日军硬碰硬了。而就在需要统一指挥的时候,大家在师部找不到陈光,急的要死,只能自己想办法,后来才知道,陈光到最前线的营里指挥了。虽然陈光指挥的很好,指挥那个营反击日军坚守阵地,保护了师部和其他部队的安全,给夜晚向西南和东南突围争取到时间,但师长不在师部指挥全局,却到最前线拼命,难免让人有想法:所以“陆房突围”成功了,还歼敌1200人,陈光却因为判断错误、指挥不当、损失辎重而威信大损,干部和战士都是埋怨的声音:如果仅仅是军事能力落后于战争要求,那其实还好,无非是将来的职务低一些、待遇地位降一些罢了,但文化程度不高又身处高位,让陈光犯了路线和组织的双重错误。罗荣桓认为,我军和国民党军、日伪军相比,都是处于劣势的,必须坚持分散灵活的游击战争,用较长的时间积蓄实力,等待量变到质变的时刻。而在这个过程中,要用独立自主的方式搞统一战线,把社会各阶层的力量,融合到我军。他觉得,经过几年的发展,我军在山东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,和日伪军、国民党军相比都处于优势,要建立正规兵团,打大仗夺取城市。这不就是立三路线和王明路线嘛,当年给红军造成多大的损失,陈光不是不清楚,但他不吸取教训,稍微有些实力就盲目自大。而在统一战线方面,陈光不认同独立自主的策略,反而对国民党军数次退让,幻想以退让求团结,并且重用所谓的“中间力量”,组织国民党抗敌协会,成立了和我军平行的抗敌自卫军。陈光的做法,说轻了是工作不到位,往重了说,可以理解成资敌或者发展党外力量。其实说他不认同“独立自主”也不客观,可能陈光就是没文化,根本不理解什么是独立自主,凭自己的感觉做事。所以在山东八路军和115师、山东军政委员会和山东分局的人事争斗中,提议115师归山东八路军第一纵队建制的徐向前,触犯逆鳞,第一个出局,回到延安筹备七大。剩下的陈光和罗荣桓,由于个人的问题,陈光缺乏领导山东全局的能力,1943年也被召回延安参加七大。从事后来看,陈光代理过红一军团的军团长,也代理过八路军115师的师长,那么在林彪受伤离开部队以后,陈光是有机会争取山东最高军事负责人的,但这个机会最终留给政委出身的罗荣桓。以上是陈光的路线错误,至于组织错误,则是回延安后向毛泽东要地位。因为“七大”要选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,原本陈光在候补中委的名单里,但在毛泽东的方案里,“七大”应该是一个团结的大会,中委和候补中委的人选,要照顾到各山头的人。在定好的人选名单里,红一方面军出身的人太多了,他便把李井泉和陈光撤下,换上陕北的两位同志。这个意见提出来以后,李井泉立即说,一切服从中央的安排。陈光却大发脾气,说:“毛泽东,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?”把你换下来,是真心拿你当自己人,毕竟对自己人才不需要讲情面,对外人才需要客客气气的,对不对?你陈光暂时受点委屈,以后迟早会弥补的呀,怎么就连这个都看不明白?而且不让你当就不当了呗,还发脾气伸手要地位,你当中央委员是什么,要是谁想要都能要到,那组织纪律不就乱套了?就这样,陈光在山东断了军事前程,又在延安断了自己的政治前程。陈光是非常好用的猛将,但革命的进程,把陈光推到一个不符合他军政能力的高位上去,最终坑了自己。
1945年的陈光走了下坡路,但这个下坡路是相对于林彪、罗荣桓来说的,做不了执掌一方的军政领导,做个立功杀敌的将领,还是没有问题的。现在的说法是林彪刻意打压陈光,导致他的职务越做越低,其实这个说法是不对的。我们在前文说了,陈光救过林彪的命,林彪对他非常感激,哪怕林彪负伤后五年没有见陈光,当陈光回到延安的时候,林彪还是非常高兴,经常去找他聊天。回延安的路上,陈光就和罗瑞卿成天打牌,打输还去搞了条狗,煮了一锅狗肉打牙祭。到延安以后,陈光和江湖大哥贺龙混在一起,经常打牌骑马,为了玩起来方便,陈光甚至把铺盖搬到贺龙家里。林彪看不下去,劝陈光不要沉迷玩乐,要多读书学习,以后的路还长。陈光不听啊,你不能玩还不让我玩,凭什么,我身体好着呢。但个人关系疏远,不代表林彪就要刻意打压陈光,即便是解放东北的时候,发生所谓的“电台风波”,林彪也没有刻意打压陈光。1945年11月,林彪指挥东北民主联军总部,从山海关撤退到阜新,而国民党军进至锦州,战况非常危急。要指挥部队作战,必须有足够的电台,正好驻扎在锦州北镇的陈光部,有两部大功率电台,林彪让他上交到总部使用。陈光接到命令,让电台队长黄传龙尽快去总部报道,结果国民党军来攻,部队紧急撤退,电台没有送出去。这么一件事就能得罪林彪,也太牵强了,抱有这种想法的人,不仅看低了林彪,也不懂分析事物的背后逻辑。事实上,即便是“电台风波”以后,林彪都相信陈光的军事能力,于1946年11月任命陈光为6纵司令员,麾下将近23000人。6纵是115师的老底子,战斗力非常强,陈光代理过115师的师长,完全可以执掌这支部队,而且不用考虑用人之类的大局问题,只需专心作战。可以说,林彪找准了陈光的定位,准备把他当成攻城略地的猛将使用,但是陈光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。1947年1月“一下江南”战役,林彪命令6纵到松花江北集结待命,结果遇到气温骤降,6纵冻死冻伤3000余人,严重损害战斗力。陈光驳回林彪的命令,不同意撤退回原驻地,坚持要趁松花江冰冻的时机,带领部队徒步过江。于是林彪大怒,战场上抗命不尊,你想干什么?要是每个司令员都学你,仗还怎么打?两年前在延安伸手要地位,怎么着,现在是拥兵自重,还是伸手要兵权?想来想去,他觉得陈光不能留了,直接给6纵的3个师长下命令,让他们接到命令就撤回原驻地,并且专门说了一句:“不必等待纵队的命令。”当时陈光正在松花江南岸侦察敌情,并不知道3个师已经撤退,还是纵队司令部的通信员来通知他,他才知道部队都走了,自己成了光杆司令。从此以后,陈光便远离一线指挥,彻底边缘化,以各种副司令、副参谋长之类不痛不痒的工作,参加了解放东北南下两广的战役。所以陈光的边缘化,和其他人没关系,而是自己违抗军令、不服从指挥造成的。
如果陈光能安劳本分,凭借红军和八路军时期的资历,也能评个中将或者上将军衔,颐养天年。1950年1月,陈光被任命为广东军区副司令兼广州警备区司令,以实权地位来说,这个职位并不高。可他刚上任不久,便把宜章老家的亲戚、学生、烈士子弟招到广州,专门给他们办了一个军事训练班,并且违反规定,派一些亲戚到香港和海南岛,做国民党军的策反工作。“解放海南岛其实不用打,我可以和海南的陈济棠联系,让海南部队起义,但要给陈济棠广东军区司令员的职务。”那你陈光私自办军事训练班,私自发展对外情报线,到底想干什么?其实细数他的所作所为,和山东时期的做法一脉相承。叶剑英发现问题严重,亲自找陈光谈话,希望他能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,及时改正。结果叶剑英刚说了两句,陈光就破口大骂,谈话根本进行不下去,看着陈光张牙舞爪的样子,叶剑英也怒了:陈光不听,叶剑英也谈不下去,只能上报中央等待处理。朱老总看了都说:“现在他要么承认错误,决心改正,留在党内继续为党工作。要么继续错误,自绝于党和人民,二者必居其一。”陈光始终不承认错误,也没有改正的态度,于是经中央审核后,决定给陈光开除党籍、撤销职务的处分。毛主席一向看不上自杀的人,因为自杀说明意志力不行,他本人看不起。自杀也说明不相信党组织,自绝于国家和人民,他做为党的主席,不信任这样的干部。所以陈光自杀后,他把陈独秀、张国焘、高岗、陈光并列,说他们是不可救药的人。陈光直到最后一刻,都不认为自己有错,坚决认定是林彪要害他。但据林彪的秘书透露,林彪私下里说:“陈光不死,至少是大将。陈光之死,亲者痛仇者快。”他说的亲者是谁,不知道,仇者肯定是台湾的国民党......而到了80年代后期,林月琴等老同志写联名信,要求给陈光平反,后来相关部门出了一个平反文件,里面有一句“陈光受林彪迫害致死。”
答:“没有证据,但这样写可以挂靠大案,有利于陈光平反。”史瑞楚听到这样的解释,坚决不同意用这种理由给陈光平反,说如果没有证据就去掉这句话。于是这句话被去掉了,陈光的平反工作也不能挂靠大案,只是恢复党籍撤销处分,那些认定的错误依然是错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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